繁华的咸阳城大街。
一个身穿白衣，双手锁着铁链的林然慢步前行。
铁链一端垂至地面。
随着林然走动，铁链发出清脆响动。
“大叔，你在干嘛？”
一个女童举着风车路过，看到这个怪人，歪着头好奇道。
林然回答：“去坐牢。”
“母亲说坏人才会坐牢，大叔是坏人吗？”
女童天真无邪的笑容，感染了林然。
林然微微一笑，“你猜？”
“我猜不是，”女童挥挥手，“我要回家了，大叔再见。”
女童举着风车跑开。
正午的阳光灿烂，风车呼呼转动。
随之而来的，是一串欢快笑声。
林然一时有些失神。
“林先生，该走了。”
狱卒走过来提醒。
林然突然问道：“我是坏人吗？”
“您是好人。”狱卒不假思索回答。
“什么世道。”
“好人活该被欺负吗？”
正说着话，已经到监狱门口。
望着幽深漆黑的门内，林然眼睛微微眯起，“我要做坏人。”
话说完，林然一步踏入监狱。
身前是万丈黑暗，身后是明媚阳光。
穿过狭窄的过道，熟悉的牢房映入眼帘。
里面有个熟悉的人。
“老师，您不是……”
扶苏两眼通红，像是刚哭过。
看到林然突然出现，赶紧擦掉泪痕，脸上难掩震惊之色。
俨然一副伤心弟子，见到未死老师的模样。
林然满露狐疑，“你一直在这里吗？”
“是的，”扶苏肯定点头，“想到老师即将身死，学生心乱如麻，只有整理笔记，才能冷静下来。”
为了增加说服力，扶苏摊开竹简，展示刚写的字。
接着脸上露出欣喜，“老师，您是不是不用死了？”
“还不如死了。”
说到这林然就来气，“不知道嬴政抽什么风，突然要赦免我。”
“还好我反应快，以死相逼，才逼的嬴政退让，把死期提前到一年后。”
回想起今天的经历。
确实惊险刺激。
主动求死属于作死行为，他在赌嬴政会会退让。
此乃置之死地而后“死”！
“不愧是老师。”
“能逼始皇帝让步的，世上没有几人。”
“老师快请坐。”
扶苏挤出一丝笑容，赶紧恭请林然入座，又殷勤地倒水。
一番动作行云流水。
即便是林然也看不出破绽。
林然喝口水润润嗓子，坐下后可越想越郁闷。
于是询问扶苏：“子农，你父亲是谁？”
难道暴露了？
扶苏心里咯噔一下。
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，扶苏硬着头皮胡扯：
“我父亲目前任职少府，名字说了老师也不认识。”
少府是九卿之一，掌管山海池泽的税收，管理皇室私财。
“少府也行。”
林然微微颔首，“麻烦你父亲帮忙查个人。”
“查谁？”扶苏问道。
“砰——”
突兀的一声巨响。
林然把杯子往桌上一拍。
“有个混蛋阴我，害我没死成，此仇不报非君子！”
满含怒意的声音，在扶苏耳畔回荡。
扶苏小心肝一颤，试探着道：
“老师准备如何报仇？”
“简单，”林然挑眉，“不是他死，就是他亡。”
简单地说，他死定了！
“嘶～”
扶苏轻吸一口凉气。
本想找个机会坦白，没想到还有生命危险。
以他和老师的师生情。
或许罪不至死，大概率会被逐出师门。
还是先瞒着吧。
念及此处，扶苏拱手道：
“老师放心，学生出去后，一定帮您查到此人。”
林然顿时眼前一亮，“你是说你能出去了？”
扶苏继续鬼扯，“始皇帝派人通知，准我离开监狱。”
“德业之师，以父道事之。”
“学生应该向侍奉父亲一样，侍奉在老师身边。”
“等事情办好，学生马上回来。”
这番话经过深思熟虑，扶苏自认为天衣无缝。
既能应付老师嘱托，又能待在老师身边。
嗯，完美！
又是“砰”的一声。
“胡闹！”
林然拍案而起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：
“为师有手有脚，何须你来侍奉？”
“你年纪轻轻，只知在此躺平，日后怎成大器。”
扶苏低着头，眼中浮现羞愧之色。
刚想说“老师说得对”，可接下来的话，差点惊掉他下巴。
林然先是提问：“你也姓赵，和宗室有关系吗？”
扶苏回答，“有一点。”
“有关系就行。”
“你身上流淌着赵氏血脉，未尝不能更进一步。”
“始皇帝之后的大秦，他儿子能坐，你也能坐！”
林然拍拍扶苏的肩膀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：
“你想坐那个位置吗？”
想吗？
做梦都想。
但老师说的“坐”，和他的想法恐怕不一样。
老师这是要——造反！
身为大秦长公子，老师的唯一弟子，扶苏认为自己有责任，制止老师疯狂的想法。
“老师，您不能……嘶。”
话刚出口，肩膀上突然一痛。
林然继续用力，“痛吗？”
“痛。”扶苏点头。
“知道痛就好，”林然冷笑，“你若不抢那个位置，等秦二世上位，将会屠戮宗室。”
“兄弟姐妹，一个不留。”
“比起腰斩、车裂等酷刑的痛，现在这点痛又算什么？”
“不可能。”扶苏头摇得像拨浪鼓。
扶苏的表现在林然预料中。
这也是他不透露历史细节的原因。
说大秦二世而亡，至少有迹可循。
相反，如果直接和嬴政说，胡亥是秦二世，即将毁灭大秦。
没有人会相信。
这个时期的胡亥，在嬴政等人眼中是孝顺、懂事的好孩子。
哪个做家长的，会因为外人一句话，把自家乖宝宝砍了？
“唉。”
林然叹了口气，“可惜了。”
“可惜什么？”扶苏问道。
“可惜大好机会，”林然翻了个白眼，“你尽得为师真传，很有希望坐上那个位置。”
“然后再赐死我。”
“毕竟你尊师重道，肯定会成全为师。”
扶苏嘴巴张了张，欲言又止。
第一次听说，造反是为了能被赐死。
“老师真是……不忘初心。”
憋了半天，扶苏只能如此表达敬仰之心。
似是想起什么，扶苏精神一振。
“老师，假如……我是说假如啊，扶苏公子能不能成为秦二世？”
在扶苏既忐忑，又期待的目光中。
林然回了两个字：“做梦。”
扶苏闻言嘴角上扬，心道自己果然不是秦二世。
等等。
好像哪里不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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